【蔺靖】遇鹿(九)

随缘吧【。




“不愧是‘天运之体’,居然找我找得这么准。不错,我确实记得封印之法。”看着萧景琰,凌远叹了口气,“不过话先说在前面——除了告诉你一些事情,我并没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地方。”

记得?萧景琰顿时意识到凌远与封印的牵涉之深:“该承担的责任我绝不会推卸,还请凌少主不必有顾虑。”


倒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。凌远为他斟茶:“公子可知封印最初是如何铸就的?”

萧景琰略一思索:“族中典籍所传,祖龙是‘舍身封印’,但细节没有记载。”

“这缺德事情…想来也不该记载得如此详尽的。”

缺德?

“……何意?”

“想来你也知道当初神魔大战里反水的魔国计都的王女,琅琊公主——她除了骁勇善战,于封印之术上的造诣亦颇高。她与祖龙联手击退魔族主将之后,提出了神魔裂隙的封印之法。”凌远斟酌了一下说辞,“王女言称,境界之限一旦被破坏,就必须以强韧程度不输于空间壁障的材料来修复。”

“材料?”萧景琰一惊,“祖龙‘舍身’难道是因为……”

凌远点头:“祖龙身为神族战神,神躯强韧绝伦,其骨、肉、经、脉,是最完美的封印材料。”

“……”


难怪是“舍身”。

可是,神躯即使再强韧也会有衰弱的时候,否则封印何须寻人加固?

只不过祖龙再强也只得一人。

皇长兄曾言只有龙裔能够修复封印,这其中难道……?


凌远为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茶:“祖龙之躯有不灭之能。”

“不灭?”萧景琰闻言讶然,“枯荣流转不休乃是万物恒常,就算祖龙能为惊世,又如何能不灭?”

“此‘不灭’非彼‘不灭’。”凌远摇头,“祖龙不灭,指的是龙躯的无限重塑之能——就算被破坏殆尽,只要龙魂仍存于世,便可随着龙角的牵引,借具天运资质的血裔之躯重现,而不必入轮回洗去仙缘,致一切重来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
凌远没有把话说完,但是未竟之意已足够让萧景琰惊异难言。

为了不入轮回而洗去龙魂之力,强令龙魂徘徊于人间界,一再重现龙躯,投身封印,这岂非相当于将祖龙反复凌迟?

凌远只一叹:“祖龙高义,吾辈叹服。”


萧景琰抓紧了掌中的茶碗:“那……为何一定要天运之体?”

“龙魂实乃神魂,龙裔纵使不凡,也不曾封神,任你修为再高,直接承受龙魂的下场……信我经验之谈:是身死道消。”凌远摊手,“天道所限,无有转圜。我和熏然都逃不过。”

“……熏然是龙裔?”

“应该说曾是龙裔。”凌远点了点桌上的祖龙之角,“要不然你以为他的角如何能化成龙角?多半是因为他的神魂中存有一丝龙魂碎片,龙角随他转世了。”

原来已经是久远到上一世轮回的事情了,萧景琰突然理解了凌远眼中的那种渺远感觉:“那熏然他自己…还记得吗?”

“他?许是不记得了。不记得也好,这般经历并不美好,不值得铭记,我只求他这一世平安喜乐。”

“那么你……”

“不必说我。”虽然被萧景琰听出别有内情,但是凌远自己已经不远多谈了,“你天运之体的成就其实是神界促成的,所谓‘天成’实乃神就——你或有所知,是南极长生大帝为了避免神界此举牵涉过广,惹怒天道,才不惜耗损神元,致损一气运逆天之人的运道,铸就所谓的‘天运之体’,以承受龙魂,重现龙躯,修复封闭之力渐失的封印。”


是蔺晨。

萧景琰心底一凉。


“那…失去逆天气运之人,结果又将如何?蔺晨…他会怎样?如果我现在……”

“来不及了——在长生大帝神元的运作之下,自从你们的命途发生交集,蔺晨的气运就已经注定会被你损耗,就算你有心疏远蔺晨,让他逃到天涯海角,也是躲不开的。” 凌远却没想到萧景琰会先问这个,“‘气运不显,遇事难成。’他最好结果或许是庸碌一世,但……蔺晨心气和才华如此,又看琅琊阁何等烜赫,环饲的虎狼只多不少,蔺晨就算及时脱身此中,恐也避不了人世风雨侵袭。”

“……”

运途不畅,命途晦暗……他果然还是受到了最深的拖累。


“与其担心他,你不如先想想自己。”凌远话锋一转,“你已成就天运之体,又龙角在手,封印破裂在即,也是时候牵引龙魂,成就龙躯了。但投身封印,骨肉经脉皆化成封印而不存,魂魄又直面魔类——”凌远摇摇头,吐出冰冷的事实来,“公子,你活不成。”

活不成。

“……是吗。”


萧景琰的小世界里从来只有侍奉母亲,应付兄弟,寻找与封印相关的线索这几样事情,虽然很是向往行云殿外的天地,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缘由让他难以如愿,连离开潜龙岭的次数也是寥寥,一直很是单纯。但就是在这屈指可数的几次经历中,命运把蔺晨送到他身边,为他的生命带来一抹异彩。

他和身边最亲近的人一直对事态会超过控制有所觉悟,所以凌远一朝点破,他也依然对即将到来的结局心情平静——此一身可对来不及遍览的世界有所助益,也算不枉。遗憾只在之后便不能侍奉母亲,衷随的部属恐也将有所伤怀。

但最不能释怀的还是免不了蔺晨这一遭无辜受累的牺牲。

欠他的还不了,应下的承诺也似乎只能成为愿景了……


强行按住潮涌的心绪,萧景琰平静道:“我多少能猜到你曾经参与过封印的修复——将这些事情直白告诉我,你倒是不担忧我就此跑了。”

“站在仰望等待你的拯救的普通黎氓的立场上,我或许会有些担忧,会迫切地希望你赶快完成使命。但……罢了。”凌远深吸一口气,“老实说,长生大帝耗损了这么多神元才换来运道偏倚,怎么可能容地下这些变数?你觉得这是你问我答而已,可运道的安排又岂会如此浅薄?”

萧景琰心下叹息。

不错,不管最后是谁的精密算计,他确实是不会随意逃避责任的。


“我会去承接龙魂。”萧景琰将龙角收回怀中,“至于蔺晨……若是长生大帝神元所致运道偏倚,那么…有法有破,我相信运途有损并非无法可解,只要蔺晨还活着——但是这事情他最好尽早抽身。”未知的危险实在太多,蔺晨又是这样容易遭遇凶险的状况,“我知道你也不想蹚这趟浑水,但蔺晨……”

“我帮不了你,但蔺晨是我的朋友,若有能做的,我自当尽力。”凌远承诺他,“你想怎么做?”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李熏然蹦上了凳子,叼起果篮就跑了,而韦天舒又接到消息出门帮李睿收拾残局去也,累得蔺晨在偌大的凌府里寻了半天也寻不到李熏然行踪,最后才想起来干脆自己去找那名斗笠客算了。

等他一路打听到这位神秘的来客的行踪之后,又耗去不少时间。

这才是流年不利……

你说凌家的房子修这么大做什么?都快赶上琅琊山了!


登上临风阁,蔺晨便见那斗笠客盘腿坐地养神,身形瘦削得就想要随风而去一样,但始终笔直,貌态极稳,恰似渊水深沉。

但想到他眉心的那股颓然之气,蔺晨就忍不住一阵惋惜。

蔺晨远远出声:“打扰。”

但那人一开口就让他有点惊讶:“蔺少主……哦,应该是蔺阁主。”他起身行礼,“久见。”

这人认识自己?


“先生识得我?”蔺晨回礼,“抱歉,我似乎……”

“刘彻。”斗笠客自报名号,“曾蒙老阁主指点,寻得保存滋养魂魄之法。彼时少阁主年幼,这些年琅琊阁又来去无数,想是对我无甚印象了。”

哦……原来是琅琊阁的主顾。


“怎么,阁主也有意寻个好位置?”

“倒也不是。”反倒是刘彻把话题拉了回来,“熏然告诉我说,刘彻先生对他的上一世轮回有所了解?”

刘彻笑笑:“算是吧。”

石太璞的魂魄在他心口养着,自然也听到了蔺晨这声疑问,不由得一声叹息。



-“唉,他找来了。”

-“我们这一群人,本来就是相互会吸引的。”

-“他似乎在探听什么,看来还不知道如何着手封印。”

-“那么,我该不该将他所问告诉他?”

-“随你了。”

-“哦?我以为你会阻止我,你虽关心封印,却总是觉得我们天命已尽,不该插手。”

-“封印将破,我想这一代的龙裔已经有所行动了,你将他的真实遭遇告诉他,似乎也不会影响最终结果。”

-“无情。”

-“赞缪。”



“刘彻先生?”

“熏然与你说了什么呢?”

蔺晨心下一松:“熏然只约略讲到刘彻先生似乎对他上一世轮回的经历了如指掌。敢问先生,可是对神魔裂隙有所了解?”

刘彻又是笑笑,回身坐了回去。

“……”


一阵暖风吹过,刘彻又戴起了斗笠,还拉好了系带——蔺晨方知这他这斗笠不是为了遮掩容貌,而是为了防风……难道这位刘彻先生的体质真有这般糟糕?

“了若指掌不敢说,不过是略知一二,心有戚戚罢了。”刘彻按了按心口,“更何况我现在这个样子,实是不想惹祸上身。”

“请先生相信,在下绝不会将之漏泄。若先生需要养元之物亦尽可开口,我琅琊阁珍异无数,相信定有先生所需。”蔺晨再度施礼,“今有祖龙血裔行将担责,望先生看在……”


“你以为还没开始,其实已经结束了。”刘彻平静的声音从兜里之下传出,“你改变不了什么。”


此言何意?

蔺晨忽然有点疲惫,这一个两个的,都不肯把话讲清楚。

这时候,刘彻掌中凝结起一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珠子,又指尖一抖,将之推到了蔺晨面前:“这是魂魄的保存之术。当年受恩,我未曾报答什么,如今我可以做的便是将之传予你。”

蔺晨有些茫然地收下那枚珠子。


-TBC-



碎碎念:

故事到这里差不多结束了,而琰鹿最最难以释怀的是亏欠了鸽主。

因为对亲娘对亲随他都早有觉悟早有准备了啊,蔺晨是意外,琰鹿根本没办法妥帖处理,说好要下半辈子陪着他也做不到了,所以他可难受了口牙(╯﹏╰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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